【大紀元2025年11月18日訊】(大紀元記者伊鈴多倫多報導)「六年了,那些夜晚仍在我夢裡燃燒。有時,我仍聽見遠處的催淚彈聲,仍看見火光下的旗幟……」唐格(Tango Wong )說。
唐格是一位安靜、溫和的年輕人,一位循規蹈矩的機械工程師,他的生活再普通不過——在工作、愛情和煩惱中打轉。他以為人生會永遠這樣按部就班、安安穩穩地過下去。
然而,在2019年香港那個硝煙瀰漫的夏天,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將他從正常軌跡中拖出,甩入催淚彈刺鼻辣眼的煙霧中。
「那種轉變,那種痛,到現在都難以言表。」他說,從那時起,他成為了一個遊走在恐懼裡的抗爭者。
六年後,在多倫多城市的一角,唐格接受大紀元專訪,講述那些刻在他記憶中的一幕幕。
從「和理非」到「勇武派」——「全世界都在推我」

2019年,香港爆發反送中運動,6月16日,200萬人走上街頭,要求撤回逃犯修例,但政府拒絕回應。
唐格走在流水般的大遊行隊伍中,一次又一次,為香港爭取自由。他本不是一個能「衝」的人,但深水埗事件改變了他。
2019年8月11日,香港深水埗爆發警民衝突。一位14歲的小朋友在天橋下把風,唐格上前和他說:「這裡很危險,快回家,我們來打。」小朋友回說:「我不是小孩,我要為香港的將來做一點事。」
正說著,突然,四周煙霧彌漫,刺鼻的催淚彈將他們圍住。警方毫無預警,開始當街發射催淚彈,街上的市民被迷霧包圍。唐格看到小朋友被警察抓住,他來不及多想,將小朋友從警察手中拖出,拉著他逃離了那個地方。
這次經歷,讓唐格對「和理非」抗爭徹底死心,從此走上勇武抗爭之路。
「如果我不站出來,就永遠對不起自己。」他說,「不是因為我勇敢,而是因為——我已經再也躲不了。」
在這個暴力籠罩的城市,面對那些直播、那些哭喊聲、那些倒地的人、那些無緣無故被打的人……「不是我選擇走到前線,是政府的冷漠、傲慢,以及後來警方的過度武力推我走上街頭。」他說。
但真的走到前線,他要面對自身的恐懼,女友的擔心、朋友的勸退、社會的撕裂、黑夜的追捕、自身情緒的崩潰……
第一次走在隊伍的前面,他的手無法控制地發抖。一路上,他努力不讓自己哭。他不斷問自己:「我在做什麼?我真的做得到嗎?我會不會今晚回不了家?」
2019年的每一天,唐格都像走在刀鋒邊。
在那些硝煙瀰漫的日子裡,他很想做回一個普通人。但他發現,那一年的香港,普通人是做不了的。
2019年7月、10月,他曾2次被捕。被保釋中,他繼續巡走在前線……


中大保衛戰
2019年11月,中大的夜晚,在唐格的記憶中定格在那一幀畫面。
「我無法忘記那些空氣中的煙味、催淚彈及血腥味。」他說。
在中大的橋上,有用磚頭、木板、鐵欄和床褥築起的一道又一道防線;有人送水,有人遞口罩,有人布防,有人咬著牙在煙霧裡救人。有同學被打中倒下,幾個人衝出去拉他回來。
「那些防線不是城牆,是一種脆弱的希望和卑微的懇求。」他說,「那一刻,我聽見自己的心在抖,為何我們是那麼低等?」
理大圍城:黑色囚籠
2019年11月17日,理工大學告急,唐格當天下午潛入理大校園。他們加固防線、部署防守。
當晚,部分被困的示威者發起「圍魏救趙」行動,在尖沙咀東、佐敦及油麻地一帶向警察防線推進、試圖反包圍警察,雙方在市區發生激烈衝突。
唐格形容,那段時間,他們的世界收窄到只剩下校園大小。
警察發射催淚彈的爆破聲、橋上燃燒的火光、籃球場上碎裂的玻璃、塑膠彈殼、被丟棄的急救物資;有人披著銀色保溫毯睡在地上;有人在食堂默默寫下給家人的道別信;也有人靠在牆角,盯著手機上不斷跳出的消息……
「那晚,我們都知道自己可能出不去。」他說,「不敢講出口,但大家心裡都有這句。」
「我們心裡也很清楚——那一夜,可能就是最後一戰。」他說,「我們都明白,這場戰不是為了勝利,而是用生命去換回一口民主的氣息。」
在校園的地上,有一罐未喝完的水靜靜佇立在那兒,罐上寫着:「留給需要的人。」
當晚,抗爭者在校外設了幾條撤離路線——下水道、工地、車隊,有人嘗試突破包圍,但大多被警察截獲抓捕。
當時,一些香港人走上街,用自己的身體擋住警察,好讓學校裡面的一些人被救走。
在香港市民加緊救援的同時,警方用喇叭播放《生命麵包》主題曲、播放《告別校園》,還有人對著喇叭大聲嘲笑:「上深圳吃海底撈啦!」
「那一刻,我真見識到什麼叫人面獸心——那是對抗爭者的羞辱,也是對自由的侮辱。」他說。
現場,他目睹那些手足哭到失聲;有人手抖著寫遺書;有人打最後一通電話給家人、給愛人、給朋友道別……
「那一刻,就像今日烏克蘭廢墟般的痛,也像89六四那種絕望。」他說。

假消息迷霧
唐格最忘不了的,不是衝突本身,而是假消息蔓延。
一旦手機螢幕亮起,來自不同群組、不同人、不同頻道的訊息像潮水般湧來——「外面準備接應」「有條密道可以走」「這棟樓守不住了」「今晚一定要走」「有人被捕」「有人失蹤」。
一句「速龍隊衝進來了」,讓大家如驚弓之鳥,毫無方向地奔跑,跌倒、推撞,哭喊聲一片。
很多訊息最後被證實並不準確,但在被圍困的黑夜,它們就像隨時吞噬人的暗流。
「每一句話,都足以改變一個人的生死——那種恐懼會把你推向崩潰的邊緣。」他說。
「不是因為勇武,而是因為無力到絕望。」
唐格說:「我們不是選擇勇武,而是和平被打殘之後,我們已經無路可走,是因為無力到絕望。」
「那種無力,就像你大喊,但世界沒有一個人聽見。你一次又一次站出來,但每一次換來的都是更多暴力。」他說。
在前線,抗爭者最深的默契就是:不揭穿彼此的害怕。因為每個人都在撐。如果一個人垮了,旁邊的人就會跟著倒。
他仍記得一些消失的人:有人從來沒再回到前線;有人在報導裡出現名字;有人靜靜從生活裡消失。
他說他不敢問,也不敢找。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說:「如果知道答案,我是不是就再也睡不著?」
「我已經做不下去了,但我又不能停。」他回憶,「那種感覺,非常絕望。」
有一次,唐格被交往十幾年的女朋友擋在門口,揚言分手,不准他再出去抗爭。
「那一瞬間,我問自己——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他說,雖然已經分手,但那些傷痛永遠留在心裡。
有一晚回家後,唐格坐在自家門口,沉默許久。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回不去原本的生活。
「每次我想放棄,我就會想起中大二號橋的煙、理大火光中的喊聲、每一個被拖走的年輕人、每一個倒下仍伸出手的人。」他說。
在這場運動中,唐格對自己的定位,「只是做一個不認命的人,做一個知道自己站在哪一邊的人,做一個撐到最後那口氣仍然講真話的人。」
倖存者的責任
為了逃避政治迫害,唐格於2022年11月來到加拿大。
經歷過衝突、逃亡、被追捕、被暴力的抗爭者,普遍患有情緒與創傷後壓力綜合症(PTSD )。唐格也不例外,他明知道加拿大安全,但身體仍然記得過去的不安全感。聽到警笛聲、直升機聲,他會感到緊張;看到穿制服的人,他會不自覺地躲避;睡眠時,常常在噩夢中驚醒。
過去六年裡,唐格不記得自己半夜驚醒過多少次,那些硝煙中的記憶會在夜晚自己打開。
在異國他鄉,他經歷著身分認同的撕裂;新移民的深層孤獨;工作與生活重新開始的挫敗感;與家人的關係變得敏感;未來不確定感;倖存者的罪疚感……
「而內心最大的痛苦是:我們經歷的事情,其他人永遠不會理解。」他說。
「有人問我是否後悔。我後悔很多具體的事情——比如那條誤傳的路線。」他說,「但我不後悔當時想守住香港的心。」
唐格說,他會繼續記錄、繼續紀念,要讓下一代知道,香港這座城曾有年輕人,在火與煙之間,為自由流血。要讓他們知道:「我們雖然被擊倒,但從未跪下。」
「暴政必亡。」他說,「這不是詛咒和口號,而是歷史的必然,也是我們的希望所在。」
責任編輯:文風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