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 & 蝴蝶 : 就算是錯，也可以好好活

戴笠 & 蝴蝶 : 就算是錯，也可以好好活

說到戴笠，此人在民國時期手握重權，殺伐天下，可謂家喻戶曉，無人不知。而電影美人蝴蝶，在上世紀三十年代的上海灘可謂紅極一時，她臉上那對招牌式的酒渦，成了美女的重要標誌，而身上穿的旗袍，戴的首飾，都成為大眾模仿的對象。而這原本不相干的二人，卻在那個風雨飄搖的時代，產生了讓後世議論不休的交集。這份交集以痛苦始，以平淡終。

羊入虎口

蝴蝶並沒有同時代的女星夏夢等人那麼美麗，也沒有同鄉阮玲玉的演技優秀。但是她卻用那份不蔓不枝的雍容、端莊和帶著酒窩的甜美笑容博得了影迷的喜愛，成為了明星公司的當家花旦，中國當時首推的電影皇后。

性格開朗的蝴蝶一直是個目標非常明確的女子，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於是在第一次婚姻結束之後，她很快再嫁洋行工作的潘有聲。抗戰爆發，蝴蝶全家避居香港。不料1941年底香港也淪陷，日本人找上門來邀片，宣揚所謂“中日友善”思想。蝴蝶這才意識到繼續留港的嚴重性，決定繞道回內地。行前，蝴蝶夫婦將歷年積存的財物裝成30只箱子，托人代運回國，卻在東江被劫。

蝴蝶失寶，極為傷心，但戴笠卻喜之不盡，認為是天賜良機。為了贏得蝴蝶的好感，戴笠百般安慰，又信誓旦旦地保證要破案：先是蝴蝶無辜的友人楊惠敏慘遭迫害關押；而得知的確是土匪搶劫之後，戴笠又派一批強幹的辦案人員赴廣東全力偵破劫案。

但兵荒馬亂之下，破案只是空談。於是戴笠情急之中心生一計，按蝴蝶開的丟失珠寶、衣物的帳單，派人去外國購置，然後謊說是追回了一部分財物。蝴蝶是見過世面的人，一看這些“追回”的珠寶，衣物雖不是原物，但款色更新，價值更貴，於是萬分感激，而戴笠，也就順理成章，不斷邀約，拉近關係。戴笠還特地送給潘有聲一張特別通行證，讓他在滇緬公路上運輸貨物，通行無阻。因而潘有聲行蹤不定，使戴笠有機可乘。

暗動真情

然而戴笠真的只是為了漁色？他對與難道真的只是赤裸裸的脅迫蝴蝶來滿足自己的欲望嗎？恐怕也並非如此。

戴笠玩弄女人，精于權術和特務暗殺。但也並不是歷史書中看到的那個恐怖之極的嗜血狂魔，他從小通讀《四書》，當後來成為秘密員警頭子後，還花鉅款為部下建中國古典書籍圖書館。

當一個充滿儒家仁義理智信思想的人捲入政治的漩渦，又恰恰生正逢時，成為一個特殊時代的特工頭目的時刻，他內心與現實的衝突和權力頂峰賦予的無限擴張便造就了這個堅信正統卻身陷暴力漩渦，唯美精緻卻又濫情的黑夜妖花戴笠。

所以戴笠想要蝴蝶並不奇怪，當他開始用了真情也不並奇怪。他對女人的欣賞是唯美的，也是有耐心的。而蝴蝶正是滿足了他在血雨腥風中保留的那份寧靜和全部的美的幻想。

金屋藏嬌

蝴蝶在重慶與戴笠在一起的日子看起來還是很奢華富貴的。據說戴笠為蝴蝶修建了好幾處住所，其中居住時間最長的當屬神仙洞。這裏面臨長江，背靠枇杷山，風景絕佳。窗外是滔滔長江，帆影點點，室外還有花木和小徑。

戴笠還從印度空運來蝴蝶喜歡吃的水果，讓蝴蝶大有當年楊貴妃的派頭。他還買來一大堆鞋子讓蝴蝶挑選，甚至花費上萬的銀元弄了個大花園，每天陪蝴蝶在花園裏散步。在當時，這樣奢華富貴的“幽禁生活”是一般人難以享受到的。

說起來戴笠是寵愛蝴蝶的，但是這樣的寵愛也許是建立在蝴蝶的痛苦之上。不過戴笠可不管這些，他要與蝴蝶結婚，他逼迫著潘有聲與蝴蝶離婚。而蝴蝶不愛戴笠，卻被迫與他過起同居生活。

這也是蝴蝶與阮玲玉的不同，阮玲玉無論與哪個男子在一起都是為了愛，如果沒有愛便寧願自毀自己。可蝴蝶不一樣，她在重慶的那些日子裏，在被戴笠強佔身體的日子裏，可以一滴淚也不掉地等待時間來化解這場屈辱。

所以當戴笠意欲金屋藏嬌，識時務的蝴蝶並未推拒。在不對等的男女關係面前，西施、貂蟬尚且無從選擇，何況小小的翩翩蝴蝶？

讓人感歎的是，這個柔弱嬌小的女子並未選擇剛烈或者卑賤，她以自己的聰穎和理智竟然同時在丈夫和權勢之間得以保全。此消彼長，強弱制約，弱勢卻又不屈的一隻小小蝴蝶，引得獅虎長期專寵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愈加融洽歡愉，真真不知道是誰戲弄了誰，誰又俘獲了誰。

兩年滯留在戴公館的歲月，小蝴蝶何德何能，牢牢牽系住男人的心。她是知道他的，她給他美的幻想，給他細細品味的空間，她是蝴蝶，他的蝴蝶。

作為一代色魔，戴笠對蝴蝶傾注了滿腔的愛。自從得到蝴蝶後，他奇跡般地一改過去到處追逐女人、漁獵美色的行為，同時也解開了還系在餘淑衡等人身上的嫋嫋情絲。也許，面對著美貌絕倫、聰明伶俐、善解人意、柔情萬種而又聞名遐邇的一代紅星，戴笠心滿意足了。

中途夭折

抗戰勝利，戴笠準備與蝴蝶正式結婚，囑咐蝴蝶飛往上海，先與潘有聲辦理離婚手續，潘有聲迫於權勢，只得同意與蝴蝶解除婚姻關係。但由於戴笠飛機失事摔死，這一計畫未能如願。蝴蝶則與潘有聲一起，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上海再次遷往香港。

還記得，那個大雨瓢潑的午後，男人強行命令飛機照常起飛，因為他要趕回去迎娶那個讓他欲罷不能的女人。當飛機撞向戴山山腰的刹那，也正是大夢方醒時。一刹那，僅僅一刹那，命運又改變了的方向，權力、征服、殺戮、鬥爭、榮華瞬間消逝。

不知道這對男女可曾在兩年的耳鬢廝磨中淺嘗過愛情。這一點，中途夭折的那個未來得及說，終老天年的那位也用沈默將秘密塵封於地下。

 

1966年蝴蝶58歲

守口如瓶

關於蝴蝶委身戴笠的三年，朋友們說她是形勢所逼，忍辱求生；影迷們說她是羊入虎口，紅顏薄命；革命人士說她是道德敗壞，委身反動。但她心裏清楚自己在做著什麼。

她未曾嗔怪丈夫無法保護自己，甚至還努力保護著他。而她的朋友和親人也不曾嗔怪她，因為她一向平和溫婉待人。所以當一切煙雲散盡，始終不渝的丈夫可以帶她遠走異鄉，哪管他人評說。不回頭，因為過去的事情無可回頭。其人已逝，以後不過是在回憶裏輕輕一筆帶過。此後守口如瓶，再不碰觸。

“蝴蝶為人落落大方，一洗女兒之態，性格深沉，機警爽利……十之五六若寶釵，十之二三若襲人，十之一二若晴雯。”這是民國著名文人張恨水對蝴蝶這位當時被譽為民國第一美女的評價。若寶釵，若襲人，若晴雯，想來這樣性格的女人自然既圓滑又堅韌，大膽爽快，不會讓自己為難。

所以後來在蝴蝶的回憶錄中，她始終沒有提及自己被戴笠強佔的歷史，只是寫了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情，大多來自於工作，從這點上也可看出蝴蝶處世的圓潤。

蝴蝶擁有很多同時代女星欠缺的理智、聰慧與自知，所以，當好友阮玲玉飲恨是非，命喪黃泉時，蝴蝶卻在同樣的亂世中以極佳的人緣和口碑，巧妙斡旋，明哲保身，從默片一直走到有聲，善始善終。

一個努力記住痛苦的人，她必然總在痛苦中生活。蝴蝶是一個經歷豐富的女人，也是一個懂得善待自己的女人，她永遠不會為別人而活著，更不會為了別人傷害自己。公眾人物如此，平凡人也是如此，而女人更是如此。